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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泛歐文化圈,住著一群古代人,他們可能日常生活用拉丁文對話,他們的古德語造詣可能超過母語。他們努力復原某個時代的樂器型制,然後用某個時代的樂器演奏某那個時代的樂曲。好比說巴哈的小提琴奏鳴曲與組曲,便使用巴洛克小提琴演奏;又例如他們認為巴哈所有鍵盤樂器都是寫給大鍵琴或管風琴甚或大鍵琴旁支的virginal等,但絕不是寫給現代鋼琴演奏的,所以他們用大鍵琴演奏平均律、演奏郭德堡變奏曲、英國組曲等等。

這個概念對應到生理學是對的,巴哈時代的某些(並不是全部)樂譜已經有速度記號,好比說巴哈的小提琴奏鳴曲與組曲的奏鳴曲,已經在每一樂章開頭標示了速度術語例如行板、快板等等。問題來了,巴哈的時代並沒有節拍器這種東西,節拍器是在貝多芬生存的年代發明出來的,所以貝多芬的中晚期作品在每個章節前除了有表情和速度標示以外,還會有例如「一個四分音符=105」,就是一分鐘要演奏一百零五個四分音符這種精確的指示。所以相同的速度術語對應到不同時代,會產生不同的結果。例如andante行板,就是說用走路的速度來演奏,問題又來了,身處在音速時代的你我可能一分鐘走一百部,這種走路的速度絕對和趕馬車速度時代的巴哈或莫札特走路的速度不一樣。速度概念的差異又導致現代的音高至少比巴哈時代的音高高了半個音,音高很複雜,簡單說就是聲音的振幅,為什麼「聲音的振幅會隨著時代不同有所改變」這個命題又更複雜,再簡單說就是人可接受的速度變快了,可以耐受的感官知覺又更高了。

這就見得這些人的努力不無道理,並且有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他們用那個時代的樂器型制演奏,並努力鑽研他們所演奏樂曲的當時代式樣。例如巴洛克小提琴演奏巴洛克樂曲,除了前面說的速度和音高的改變外,樂器材質的選擇也決定了音高、音色和現代樂器的差異。那時代都用羊腸弦沒有鋼弦;因為是羊腸弦,所以巴洛克琴弓比較接近半月型,發出來的聲音比較輕捷。

為了搞懂某個時代的樂器,了解那個時代的演奏方式和美學試樣,他們必須對那個時代的歷史、文化有全面的、綜合的理解,因此他們對文化的理解比大部分音樂院訓練出來的演奏者要來得全面、多元很多。

這些人致力的運動有一個專有的字眼叫authenticity movement,而他們創造出來的樂器也有一個專門的字眼叫period instrument,意指存在於那個時代,後來消失了,再後來又被重建或復原了的樂器。大鍵琴也是,它曾經消失,只存在博物館裡或某個深山的古堡莊園裡在二十世紀前中葉又被重建出來了,又可以演奏了。大鍵琴的消失和再生和法國大革命有很大關係,但那是另個故事有空再說。

在我來看,這是音樂史上的另一次啟蒙運動;這些人,我叫他們當代的文藝復興人或佛羅倫斯人。

Renaissance Man。指的是文藝復興時代特別在翡冷翠這一地接受良好的、全面性的人文訓練的人。現代的這群古人是專業中的專業,小眾中又更小眾。但他們受到的文化訓練和薰陶是全面性的,是故,名之。

扯遠了。會扯了前面落落長的書袋,實在是這禮拜每天深夜回到民宿累得狗不理,連唱片懶得換,一整禮拜都聽Huguette Dreyfus用大鍵琴演奏的法國組曲。我好喜歡好喜歡這個錄音,不因為曾經在法國南部見到這位今世的大提琴教母,我喜歡她對待大鍵琴、對待音樂那種溫柔的方式,那是屬於大鍵琴這種古老樂器的觸鍵和靈魂。

這個曲子不是法國組曲,是巴哈的d小調大鍵琴協奏曲,就是Dreyfus奶奶的演奏。

對了,這位先生不是我,我很小隻。這是某民宿主人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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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th102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